昨夜那場雨下的太突然，像是天空終於繃不住積壓已久的情緒，把前幾天黏稠的熱氣，一股腦衝進了下水道，我靠在窗邊看路燈，一根根扎進發燙的柏油路面，蒸騰起帶着鐵鏽味的白霧。

該配酒還是菜？這問題讓我想起老房子井裏那口青石缸，小時候暴雨過後，爸爸總舀半瓢雨水，兌上三年陳的梅子酒，喫着隔壁老奶奶醃的醬黃瓜喝，他說雨水是老天爺的冷萃茶，要趁它還沒沾上地氣時喝，能嘗出雲的味道。

我現在呢，冰箱裏只有半罐精釀啤酒和上周的剩菜，現代人的深夜選擇總是很貧瘠，要麼用酒精麻痹神經，要麼讓胃袋負重前行，其實暴雨夜最配的該是失眠，聽着雨刷器般規律的滴答聲，把記憶裏發黴的舊事一件件拿出來翻曬，那些被熱氣蒸糊的遺憾，此刻都在雨裏重新舒展成清晰的形狀。

雨停了，積水倒映着碎月亮，像誰打翻的威士忌裏漂着檸檬片，我突然理解祖父了，他等的從來不是酒也不是菜，是這場雨把世界泡軟後，終於能咬得動的某段時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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